《老炮儿》：冯小刚最后一场末世狂欢

腾讯娱乐专稿（文/ 陆支羽）

管虎在《老炮儿》里缔造了两个江湖，以冯小刚饰演的“老炮儿”六爷为代表的老江湖，以吴亦凡饰演的“新一代”小爷为代表的新江湖。两个江湖各有各的规矩，就像两代人各自的执念和操行。

在北京黑话中，老炮儿专指提笼遛鸟、无所事事的老混混儿，也就是老流氓、胡同串子。由此，六爷这个被倾注了大量硬汉脾性的顽主角色，其实有着很强烈的反英雄意味。国产电影中，这样的老痞角色着实凤毛麟角，而《老炮儿》的出现则在极大程度上填补了这个空白。

《天津闲人》

不同于郑大圣《天津闲人》中招摇撞骗的苏鸿达，北京《老炮儿》中的六爷乍一出场就摆出了被他供奉多年的江湖老规矩，怒遏窃贼，教训小情侣，惩戒城管，活脱脱一个典型的老炮儿。冯小刚先声夺人，将一个路见不平、黑白分明的六爷演绎得格外传神，带着一种常年归隐胡同后的一息尚存的侠气。

遗憾的是，管虎所捯饬的这场江湖对决，注定将以悲剧收场。即便它是一场带着精气神的悲剧，却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判决。老炮儿作为被改革开放浪潮所淘汰的一代人，尽管文化贫瘠、投路无门，却依然抱持着满腔热血和风发意气，处处“开炮”逞英雄。殊不知，新时代的规则早已变成了“闷声发大财”，那个靠蛮力驰骋江湖的时代已然终结，就像六爷那把冷兵器军刀，注定拗不过新时代杀人于无形的暴力机器。

57岁的冯小刚说，老炮儿是绝唱，以后不再主演电影。想必，这部赋予他99%戏份的电影，也势必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所幸，那座沉甸甸的金马影帝奖杯，给了他最好的褒奖。有人说，果然小钢炮演得比拍得好，不当演员可惜了。在京味纯正、嘴炮连环的《老炮儿》中，没有任何人比冯小刚更适合演六爷这个角色了。那个套着冯导躯壳的六爷如此生机勃勃地，沸腾在已经不属于他们的世界。尽管下体疲软、罹患心梗，却依然拼尽最后力气，义愤填膺地缔造了一场独属于老炮儿的末世狂欢，看似回光返照、回天乏术，却也留蓄了浩然的血脉。

作为六爷“老江湖”的陪衬，吴亦凡和李易峰虽演技稍嫌稚嫩，但也都各自祭出了他们的爷们属性。李易峰饰演的晓波，与六爷构成的父子关系，活脱脱是当年王朔《我是你爸爸》的最佳翻版，两代人之间深不可测的鸿沟，将看似简单的阵痛一步步演变为群体性社会事件。而吴亦凡饰演的桀骜不驯的富二代小飞，也成功地缔造了这场无因的反叛，甚至在管虎导演看来，他身上有着“垮掉的一代”詹姆斯·迪恩的那股劲儿。至于仅仅出镜3秒的TFboys，看似大有炒作之嫌；但相比之下，他们作为“暴力”串场的更新潮的一代，也恰恰加剧了老炮儿的局促处境。

戏里的鸵鸟也是老炮儿处境的象征

看《老炮儿》的过程中，我们很难不联想到陈凯歌拍《百花深处》时的心境。相比之下，《百花深处》更像一则分离的寓言，以缅怀四合院和胡同文化为戏核；而《老炮儿》则是一场昔日英雄穷途末路的挽歌。电影里，六爷兜兜转转的那片老四合院，就像老炮儿时代最后的乌托邦，曾经叱咤风云的社会法则早已被悄然置换。直到鸟笼被毁那一刻，这最后的理想园地也终于分崩离散，死去的鹦鹉则成了京城提笼遛鸟的时代终章。

单刀赴会的悲怆

影片最后的高潮戏让人印象至深。六爷单刀赴会的那个冬日清晨，他在蒙蒙大雾里给二爷点烟，就像末路英雄例行最后一道尊卑有序的江湖老规矩。胡同外高楼围城的风景，依然与六爷格格不入，直到那头逃出牢笼的鸵鸟奔上街头，才真正点燃了六爷内心的苍老火焰。鸵鸟作为富人圈养的另类宠物，与其老死笼中，不如拥有这片刻出逃的脱缰的自由；而骑着自行车从容赴死的六爷，同样被激发了快意英雄的豪气，即便管虎借黑猫意象暗示了凶多吉少的悲剧结局，也注定抵挡不了最后这一场豁命决战。

军衣，军靴，军刀，在锃锃发亮的冰面上映射出老炮儿时代的最后风景。冯小刚演得太好了，在这如履薄冰的黑压压的当世，他孤身一人挥刀猛冲，以孱弱之身展现不减当年的英武。在我看来，《老炮儿》这个壮怀激烈的结尾，堪称年度最爽瞬间。至于后面的电审版尾巴，不说也罢了。

版权声明：本文系腾讯娱乐独家稿件，未经授权，不得转载，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。